紫薯黑麻团

风起沧海 五十五


五十五  Wendy:哎呀!给朕来一吨降压药!

“东海王?子昆兄长?”霍不疑惊讶一瞬,但很快就恢复如常,他边在肉汤里浸软了饼子给萧平旌,边挑眉看向万松柏,“怎么竟不是胶东袁氏那位善见公子?”

“霍侯这两年的心思是真的完全放在谋划大梁上了,想来崔祐也没拿朝里那些琐事来烦你。”万松柏瞧他光顾郎婿,倒让四岁的儿子自给自足,不禁有些诧异,但直觉让他没说什么,“胶东袁家如今可不同啦,太子侧室那位袁氏女,去年诞下位公子,如今已是袁良娣了。而且啊,这孩子被医官诊出的前一日,陛下做了个梦,梦中见一神俊白龙盘柱而下在他跟前,口吐人言突然喊他大父。后来陛下就惊醒了,第二天,袁氏女就被查出有了身孕。后来,这位诞下的小王子就被起名白龙,满月时陛下还抱着他大笑道,这孩子与他极相和,待他满三岁就要封太孙呢。到时候,袁良娣怕就是袁储妃了。这胶东袁家自然跟着水涨船高,他袁善见是未来的袁家主,还如何能娶我那世侄女呢?”

听罢,霍不疑点了点头,只道,“储君有子这样的大事,万将军怎么能说是琐事?”

“哪儿是我说的,崔祐既然没告诉你,要觉得是琐事,那也是他的事。”万松柏立刻撇干净自己,“反正,如今我是同你讲过了,霍侯若要事先备礼,可别忘了是我提醒的,不是他崔祐。”

“是,我记得了,多谢万将军。”

万松柏哈哈大笑,也不理崔祐在旁边送他白眼,拍着腿道,“我虽然是个老粗,可也觉得我世侄女这桩婚事,不太靠谱。怪不得她阿父阿母急得要死,可他们说的她也不听啊,她多有主意的人,你是最清楚的。”

霍不疑给萧平旌喂汤水的动作顿了顿,感觉到那颗脑袋重重的压在自己肩膀上,唇边勾起笑意,故意没先理已经开始蓄劲儿的小郎婿,对万松柏道,“确实不大合适,但……也不能说完全不合适。东海王那个人性子柔软,没有什么主意,若不讲他皇子和前储君的身份,其实他比当年的楼三公子更加好拿捏。而且,往后等陛下定了他的封邑,天高海阔的也没人会管他。他本人是喜好看书做学问的,像他外祖。到时候,封邑之内,还不是那小女娘想怎么治理就怎么治理,多的是她发挥那些奇思妙想的地方。这样看来,确实也比袁善见合适的多。他袁善见本来就是要立志做三公的,如今袁氏又很快要做储妃的母家,这背后利益交错,也容不得他娶乡野泥腿子出身的程氏之女。便是娶了,也定做不成正室。万将军你讲,那程少商岂是能委屈自己做侧室,同后宅中诸多氏族女子们分享一个郎婿的?”

“那她自然不愿,别说她自己,她阿父阿母也定舍不得她受这样的委屈啊。”万松柏摇了摇头,“可惜霍侯你……”

话还没说完,万松柏就发现背脊发凉,抬眼一看,霍不疑肩头那颗脑袋的主人,正恶狠狠瞪着自己,跟护食的猛犬似的吓人。

“不准聊那程四娘子了!”萧平旌打断他们,“我不开心了。”

“你怎么连个坤泽的醋都吃?”霍不疑低下头看他,捏了捏他脸颊,忍不住发笑。

萧平旌鼓着腮帮子生气极了,“是坤泽,可却是个同你定过亲的坤泽!我怎么就不能吃醋啦?我们子晟哥哥这么好,便是知道同为坤泽又如何?那群坤泽肯定都想嫁给你呢!讨厌!”

“胡说八道。”

“我不管,别说坤泽了,只要能喘气的,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里跑的,反正靠近你我都要吃醋的!”萧平旌蹭了两下爱人肩头,毫不避讳对面万松柏和崔祐的嘟囔着,“不对,不止会喘气的,便是树上落下片树叶在你肩头,与你贴近亲昵一阵,我都是要吃醋的!”

万松柏面色尴尬的看向崔祐,小声问,“这萧二公子什么路数啊?”

崔祐喝了口热汤,淡然道,“习惯就好。”

而霍不疑却不理他俩怎么想,笑容温柔的捧起了郎婿的脸,亲了亲萧平旌的脸颊,“我家平旌,如何这般可爱啊?”

“平旌吃醋啦!”萧平旌反手扣住霍不疑的腰,随后将人一把抱起,“生气,好生气,哥哥要好好安慰我才行!”

说着,直接就把笑弯了腰的人抱走了,惊的万松柏整张饼都掉在了地上,怔怔道,“才说了几句闲话,我正经事还没说……还想问霍侯,那三万汉军真确定全数留在建康给梁王么?这……这可怎么好?”

崔祐冷静非常,“就目前这个走走停停,游山玩水似的速度,回都城还有日子呢,你回头找到机会慢慢问吧。”

霍震霄安安静静的吃完了饭,严谨的抹干净小嘴巴,抬头看向嘴巴张的都能塞下鸡蛋的万松柏,“或许也不用再问,我来回答万将军你就好啦。”

“你?”万松柏回过神,看着面前严肃的小肉脸,眨了眨眼睛。

“就是我。”霍震霄给自己盛了茶汤,还没等抿一口,就被崔祐夺走了。

“你阿父阿母不在就胡闹,你才几岁?不准喝茶!”

“不喝就不喝。”霍震霄接过阿飞重新给他盛的酪浆饮了口,“万将军,你这次带三万汉军前来,为何文帝陛下让你点了四名副将?”

“路途遥远,事情重大,所以要更谨慎?”

“唉,四名副将,便是让你留下那两名本来就快升迁的,让他们统领这三万汉军啊。也就是说,从你出发前,文帝陛下已经做好准备,要把这三万汉军留在建康,给我大伯父啦。大梁虽颓势难挽,但到底一国之大,四境之地分为四州,若无这三万汉军被重编融入四境军中,文帝陛下如何能确保四境边军的动向尽在掌握啊?”

“呦,你这小不点,知道的倒是多!”

“那自然了,我可是阿父阿母的儿子,这点小事都看不明白,岂不是辱没了霍氏与长林之名么?”霍震霄说完站起身,“好啦,我回大父那里去了!”

这几日路途逐渐颠簸,萧庭生马车坐的反而有些晕,总是没什么胃口,早早用了些热汤便睡了。心中已开始计较着准备弃车而改骑马,正跟霍震霄一道,背着萧平旌和霍不疑,开始物色马匹呢。霍震霄想到大父要带着他骑马赶路,心情大好,向来沉稳的脚步都雀跃了几分,多了孩子该有的蹦跳之意。

万松柏看着他背影,觉得文帝应该是会很喜欢这孩子的,当然了,除了那张过于酷似他阿父的脸。对陛下来说,若这孩子生的多像些霍子晟,大概会令人欣慰的多吧。

原本回都城,行军速度大约两个来月,正常速度大约三个来月。结果,霍不疑纵着萧平旌,一路见到好山好水就停,遇到有趣的城镇便多留几日。等他们回到洛都时,竟已过了五个多月,将近半年时光。

虽有崔祐和万松柏接连着发信,也把望眼欲穿的文帝急的眼都绿,脸都黑了。

越皇后这日里捂着额头,一把攥住文帝肩膀,叹息道,“陛下,你再来回走下去,臣妾就快被你转的要吐了。”

“这老三不是去城门口接子晟了么?怎么接了半天都没回来?”

“这萧庭生父子初来洛都,子端许是尽地主之谊,带他们稍稍了解都城布局吧?”

“以后多的是时间,慢慢再看不行么?朕都五年没见子晟了!拖什么拖!实在不行,他们父子俩要看,让崔祐和万松柏陪着看就是了,子端这臭小子就该把子晟先带回来啊!”

看着眼睛都要瞪出来的文帝,越皇后头疼的对门口面色也跟着焦急起来的曹成道,“找人去探探,看看子晟现在到哪儿了?若还没进宫,就催一催。”

“别催!”着急的是文帝,听到要催又拦着的还是他,“子晟好不容易回来,还是顺着他喜欢的好,就别催了。”

“不催可以,那陛下能别转了么?臣妾头晕。”

“唉,好,不转了。”

曹成机灵的趁机出去了,刚想找小黄门去探,就瞧见太子领着人往乐成殿来了。

“来了!来了!霍将军回来了!”曹成其实压根没看清楚,就只瞧见了霍不疑就往殿内跑。

“来了!”文帝立刻也不转悠了,拉着越皇后连连发问,“阿姮,快看看,朕看上去如何?”

“从一早开始您都念叨多少回了?好,陛下看上去好极了!”

文帝抬手捋了下胡须,神采奕奕的一手撑腰,一手扬起点向曹成,“去,把那竖子给朕喊进来!”

“喏!”

曹成也跟着喜气洋洋的出去了,片刻之后,却是脸色尴尬的只领了太子一人进来。

文帝看着端肃着给自己跪拜行礼的儿子,越发着急,直接伸手打断,“好了,别拜了!老三,你怎么自己进来了?子晟呢?他人呢?”

太子站起身,面色沉静的看着自己的父亲,“父皇,子晟就在殿外。”

“那怎么不进来?”

“我与子晟都觉得,该让我先进来对父皇讲几句话。”

“不是,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?”文帝瞪着眼睛,回头又去看越皇后,发现皇后也是一脸莫名的对自己摇了摇头,“到底出什么事了,你们这样朕很紧张!他怎么了?难道受伤了?那些梁人不要命了敢伤了他?萧庭生干嘛吃的?朕许他长子梁王!他连子晟的安危都顾不好么?”
见他越来越大声,太子连忙劝道,“父皇,子晟没事,没受伤,也没生病。他一切都好,您别激动。”

“那这是要干什么啊?”

“父皇,子晟希望我告诉您,一会儿无论您看到什么,听到什么,都希望您能冷静对待,千万不要动怒。”

“哦,他是怕我骂他自作主张,萧元启已经失败,他还故意利用朕那道诏命,把小皇帝赶下台的事儿吧?对,朕起初是生气,可朕也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意。朕懂得,子晟是为了天下万民的福祉,虽然是急了些,让朕背了点不太好的名声……但,没关系,朕已经看开了。朕既然是天子,那一时被误解也不要紧,只要天下安稳,百姓安宁,胡虏尽驱,便是好结果!放心吧,朕已经不生气了,你出去喊他进来,让他不用担忧!”

“子晟担忧的,倒也不是这件事。”

“那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“算了,父皇,我这就喊子晟进来,让他自己同您说,您自己瞧吧。”

“阿姮,他这样朕害怕!”

拍了拍文帝握住自己胳膊的手,越姮无奈道,“没事的陛下,有臣妾在呢。再说了,也许不是什么大事,您平心静气就好。”

“不对,很不对,那竖子……他私查孤城旧案,私自处决凌益都瞒得滴水不漏,破罐子破摔的一点儿不担心朕是否承受的住。今天却转了脾性,还提前让子端进来稳住朕……不行不行……曹成!去,扶朕和皇后回去坐着等他!”

“陛下坐就是了,臣妾就不用了。”

“一起坐,阿姮,离朕近点,朕已经听到他脚步声了,心里开始越来越慌了。”

越姮有些哭笑不得,与曹成一道扶文帝坐下,自己挨在了他身旁。而后,轻轻皱了下眉头,她倒是也听见脚步声了,还不止一道呢。陛下兴许是太紧张又兴奋,所以没察觉,这脚步声,听来还是两大一小,其中似有个小娃娃。

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面色紧张,抓紧了自己胳膊的文帝,聪慧如越皇后结合太子的话和自己听到的脚步声,突然觉得……兴许该让曹成先去把孙医官喊来。

脚步声越来越近,随着霍不疑牵着一大一小入殿时,越姮立刻转头盯着文帝,果然见他笑容凝固在脸上,眼睛都快瞪出来了。而大殿内,霍不疑像是故意看不见文帝的僵硬,礼仪周到的拜了下去。

“臣,霍不疑,拜见陛下。”

他身侧,那年轻的乾阳也跟着叩拜,“臣,长林萧平旌,拜见文帝陛下。”

而霍不疑另一侧,小小的孩子也端正的叩拜着,然后跟着两个大人一道直起身来。越姮此刻才看的分明,这孩子与萧平旌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。便是不用多言,也能知道这两人,必是父子。

“震霄。”越姮只见霍不疑转头垂眸看向那孩子,轻声的提醒道,“进宫前同你讲过什么还记得么?”

小孩子认真的点了点头,又重新认认真真的对自己和文帝叩拜下来,还带着奶气的童音却十分响亮的回荡在了殿内。

“孙儿霍震霄,见过皇大父,皇大母。”

他生的可爱,又那么小小一个,却能礼仪如此周到,吐字这般清晰,小脸严肃沉静,瞧的越姮喜欢的不得了。可她心中明镜似的,忍住了未表露出半点欣喜,手伸向文帝后背托住了他的脊梁骨。

压低了声音在这位天下之主的耳边提醒道,“陛下,吸气,快,呼吸。”

再不提醒,她真怕文帝就这么活生生把自己憋晕了。

文帝在自家皇后的提示下,深深的吸了口气,缓缓吐出,脸上肌肉却还凝滞的动不了。嘴角抽了抽,半点笑容都挤不出,看上去模样实再不大好看。

太子此刻已默默的低着头,试图让自己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,看样子,恨不得变成根柱子。

转头看向越姮,文帝嘴唇颤抖,“阿,阿姮……朕好似,做了噩梦……梦见子晟带了个孩子回来,对着朕喊大父……”

越皇后视线看向仍跪在殿中的一家三口,连小小的霍震霄都跪的背脊挺直,端正的不得了。倒让她有些心疼,怕孩子太小,跪久了会膝盖疼。她哪儿知道,霍震霄每日里蹲马步的时间,如今已加到了一个时辰。只是这么跪着,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。

叹了口气,越姮轻轻的捧着文帝的脸,将他掰回去看殿中的霍不疑他们。

“陛下,您没做梦,子晟确实带着孩子回来了。叫震霄,霍震霄。”越姮觉得这样也许能令文帝好过些,她又沉声一字一顿的强调着,“霍、氏、震、霄。”

文帝被迫看着殿中霍不疑身旁,生的极其相似的一大一小,瞳孔瞬间收缩了。

拍着御座扶手猛地站起来,文帝只觉得血都冲到脑子里,控制不住的奔了下去。越姮给一旁太子使了个脸色,子端非常不情愿的连忙也跟着赶到了父亲背后,伸手虚虚护着。

文帝抬起手,长袖几乎扫在萧平旌脸上,“竖子安敢欺辱朕的十一郎!”

霍不疑下意识将萧平旌往背后扯了下,挡在盛怒的文帝面前,“陛下,切勿伤我郎婿!”

朕在做梦,朕定是在做可怕的噩梦!

对,肯定的,不然,子晟,子晟他如何会在自己面前,说什么……他说什么?

郎婿?他郎婿?

文帝踉跄退了两步,被太子和赶来的越皇后一道扶住。

见文帝像是已经三魂七魄跑了两魂六魄,越姮露出无奈的笑容,看向霍不疑。

“子晟,先带着他们起来吧。有什么话,咱们慢慢说。”

“不准!”文帝吼起来,随即看了眼三人,又伸手捂住眼睛额头,“子晟和孩子起来,让那混账东西跪着!”

霍不疑抿了下唇,摸了摸儿子的脑袋,“震霄,你先起来,阿母陪阿父跪着。”

“不,震霄陪阿父阿母一起跪!”

“好好好!”刚下去那么一丝丝的火气,瞬间烧的更旺,文帝气到发抖,厉声道,“喜欢跪着就都跪着!跪吧!”

“陛下!”

“父皇……”

“别喊!朕头疼!”

这竖子是要气死朕啊,他是真要气死朕啊!萧庭生也是个老混账!答应的朕好好的,却让他的混账儿子欺负了朕的子晟!过分!混蛋!不要脸!丧尽天良!

文帝一时委屈的,几乎要哭出来。

看着霍不疑倔强的跪在那里看向自己,他真的要哭出来了。

朕心里苦,好苦……

真的好苦啊!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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