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薯黑麻团

风起沧海 五十七


五十七  庭生爸爸:出门就看到大孙砸在算计人,那必须撑腰

正眯着眼睛窝在萧平旌怀里,霍不疑半梦半醒间,就见梁邱飞突然来到,立在门外轻声禀报着。

“主公,太子来了。”

“累,不见。”

“太子说了,您歇着就好,不用见也行。他说只是来送东西给您,让……让长林王去清点下。就,还有些医官的话要嘱托王爷。”

按照萧庭生的意愿,仍将长林王的封号留给了平旌,虽然在大汉这里暂时不过是个空衔。

翻了个身,把脸埋进萧平旌颈窝里嗅着温暖干净的草木竹林香气,霍不疑的声音闷闷传了出来,“告诉他,平旌没有空,不去。”

梁邱飞有些尴尬,虽然太子兴许也不介意被晾着,但这个是不是晾过头了?可霍不疑看也不看他,萧平旌看他一眼便又低头专注的去瞧怀里人了,阿飞只觉得自己进退不得。

这时,在一旁练字的霍震霄搁下了笔,站起身来向着并未看他的双亲拱手道,“阿母、阿父,震霄今日的字练完了,便由震霄前往招待储君吧。”

“嗯,去吧。”霍不疑声音懒洋洋的,从确认有孕至今才过去四、五日,但他却越发觉得懒得动弹,只想窝在平旌怀里睡觉。也因此,原本文帝准备给他办的洗尘宴也被搁置了,都城里不少氏族还在猜测他也许刚回来就又惹怒了皇帝,被冷落了。

“少主公。”阿飞一脸如蒙大赦,虽然霍震霄不过四岁大,却让阿飞放心极了,知道他愿意前往,立刻就不慌了。

小家伙背着手点点头,“走吧。”

瞧着他沉稳的小小背影,萧平旌笑起来,低头亲吻霍不疑耳尖,同他轻声道,“咱们小虎这架势可真是不错,颇有大将之风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厨下温着鱼羹,要不要进些?”

“不饿,还不想吃。”

看着怀里人闭着眼睛,软乎乎的偎着自己,平旌心里软塌塌的,忍不住落下一个个轻吻。

“我用琅琊鸽房发信了,让蔺九去找林奚来,你孕期没有她陪在身边,我不放心。”

“其实也没什么。”霍不疑此时连讲话声音都轻轻柔柔,“陛下已让孙医官住进府随时侯着了,我自小在长秋宫大小病痛都是他诊治的。”

“还是林奚也在好些,再说了,林奚也想走遍各地完备药典。她还没在大汉地界上走过呢,趁此机会,也可以让她再多搜集些没见过的药材。”

霍不疑沉默片刻,才道,“也好,林奚来了,也能替淮安王太后诊一诊。”

“说起这个,咱们回洛都前你本说回来后就要去见她的?如何现在又搁置了?”

“这几日,我让孙医官给我瞧了她的脉案。所以我发现,淮安王太后如今最大的问题不再身体上,她是心病难医。心中先放弃了自己,身体自然就跟着衰弱下去。所以,我决定先缓一阵不去见她。我回来并有孕之事,陛下定会托人转告,我要用这个讯息吊着她,叫她生出更多对生存的渴望。所以,不急,待再过一两个月,胎像稳了我再去见她。”霍不疑抬起头,半开的星眸仍含着些迷蒙的倦意,“不过,我过两日也会请东海王过来,然后让他带着震霄先去永安宫向她请安。同时,也让震霄告诉她,我如今不适宜出府,待身体状况妥当,定会立刻去向她请安,要她好好保重自己。腹中这个孩子,未来我还等着她帮着我带呢。”

“人心趋死,便想办法令心活过来,心活了,身体再经过调养,才能慢慢好转。”萧平旌点着头应道,“哥哥说的不错,既然淮安王太后是因为悲观抑郁而致身体衰弱,那即便给她供再多的珍稀药食,也于事无补。补身需先补心……”

说到后来,萧平旌声音渐歇,因为他发现霍不疑已经又闭上眼睛,呼吸缓而稳,竟是睡着了。

伸手摸上坤泽尚平坦的小腹,萧平旌用哄宝宝的语气轻轻道,“看来,你这小家伙很爱睡啊,阿母都被你带的倦啦。”

似在睡眠中有所感应,霍不疑在萧平旌怀里蹭了两下,明明修长高大的身躯,此刻竟也团的有些小小的。

萧平旌将怀抱收的更紧些,面上带着笑容,将裹着霍不疑的貂绒毯更拉高了几分。

霍大将军府正堂中,文子端瞧着矮墩墩面团般的霍震霄,挑了下眉,“你阿父呢?”

“阿母倦着需要阿父陪伴,请太子见谅。”他举止谦和周道,话也客气,但子端就是发现这小家伙眼中带着薄薄冷意,像极了子晟平时的神态。

“性子随子晟多些,可惜,长得怎么这般像萧平旌。”

“太子觉得震霄像阿父不好么?”

“不怎么好,像你阿母才更招人喜欢。”许是因为霍震霄哪怕礼仪再周到,性格再沉稳,外形终究是个软乎乎的四岁孩童,子端在他面前讲话倒没有太多顾及,将自己心思表露的挺清楚。

“震霄不用招旁人喜欢。”小孩子的眼睛跟小动物般干净,霍震霄微微而笑,杏仁似的可爱眼睛也微微弯起,“生的像阿父,最讨阿母欢喜,震霄觉得这样,甚好。”

文子端未料到自己会被个四岁娃娃噎了,不过倒也不生气,反而蹲下身,轻轻捏了下霍震霄柔软的小脸,“确实性子随你阿母,嘴上分毫不让,从不叫人占便宜,谁也讲不过他。”

“殿下这话讲给我听,我也不会传给阿父去的。”

“你怎么知道,我是想你把话传给他?”

“殿下故意说要我阿父来清点礼物,还说有话要同他讲,难道不就是为了炫耀自己与我阿母青梅竹马,自小一同长大?说不定,还会炫耀阿母连自己报血海深仇时,都不忘为殿下挣下储君之位?”

年轻的储君眯起眼睛,“你这娃娃,还懂得挺多?怎么,捍卫你家阿父?”

“阿父岂用我捍卫?只是我想提醒太子殿下,您说这些是影响不到我阿父的,他那个人啊,除了我阿母亲口讲的话,别的都不会认的。您说再多,只是给了他假吃醋的理由,好让他去闹我阿母。而且,我觉得太子殿下你若真这样,也挺没意思。毕竟,再有默契,一同长大,最后阿母选的人也不是你啊。若他对太子你有意,当年又何必万里迢迢的去大梁?不是有个最便利的方式在他跟前么?可他并不要,可见,阿母只想与您做君臣。再进一步,也只能是兄弟罢了。”

“你倒是不怕我生气?”

“一国储君,这些都听不得,那器量可不足以统治偌大的汉家天下。”

子端站起来,抬手拍拍霍震霄的小脑袋瓜,“真是大胆的小东西,怎么什么都敢说?”

“震霄才四岁,正是童言无忌的时候,便是今日这番话传到皇大父耳中,他恐怕也不会介意,不是么?”

确实,他个四岁的娃娃,又是子晟的孩子,自是能有恃无恐的。文子端又想了想这孩子的话,突然觉得自己走这趟,还存了激萧平旌的心,是有点幼稚,很是没有意思。可是,瞧萧平旌在子晟身边那副憨呼呼的模样,怎么都有些不爽。子晟这般美材,七窍玲珑都不足以形容的心思,怎么就偏偏认定了这么个人。

虽然子端也知道宁关之事,可眼见萧平旌除了扬着个灿烂笑脸对着霍不疑卖痴,那日在父皇面前都被子晟护在身后,怎么都觉得名不副实。甚至开始怀疑,宁关大捷是不是压根出自子晟的手笔,而不是这位年轻的长林王?

可若如此,就更看不懂,子晟到底瞧上他什么了?

但别说自己并不会问子晟这个问题,便是问了,他估计也不会同自己说什么。大约喜欢一个人,确实如人饮水,没有那么多计较与条件吧。虽然这一点,自己并做不到。哪怕是对子晟的偏爱上,他也习惯加上了诸多条件,这点秉性他抛弃不了,也不准备改变。

“行啦,单目已交给梁邱飞,你们慢慢核对吧。”

霍震霄刚想做做样子来恭送这位今天很是无聊的太子,就听到大门口传来喧闹的人声,小孩子皱起眉头,然后发现已经准备离开的太子殿下也皱起了眉头。

“都特地差人嘱咐过不要来搅扰子晟,怎么还是要来。”

“太子知道门口是谁?”

“他们的事我不想掺和,也不该去掺和,我先离开,你等我离开后再决定要不要出去处理。若不行,还是请你阿父去轰人吧。”

他讲了等于没讲,可文子端心中已不将霍震霄当作无知幼童,自然也不会想着要替他解决什么。话刚说完,就带着两个随身的侍卫旋身快步离去,转眼就绕过影壁瞧不见了。大约是他出门时,喧闹声突然安静了片刻,但也不过那片刻,很快,霍震霄又听见门口明显的吵嚷了。

奇怪,阿起叔叔都没能轰走的人?确实有些令他好奇了。

霍震霄迈着小短腿慢悠悠的走向门口,梁邱起站在大门口,自然最早发现他从府内出来,而霍府台阶下那对四处求助无门的夫妇却是瞧不见人的。

“少主公……惊扰了少主公,梁邱起办事不力!”

抬起肉乎乎的小手阻止他自责,霍震霄还没来得及开口,就听见个男人着急的喊起来。

“霍将军!霍将军!程始恳求霍将军一见!”

眨了下眼睛,霍震霄笑出白糯的小虎牙,轻声对阿起道,“听见少主公便以为是阿母,有趣,放他们上来。”

“少主公,不是什么大事,我请他夫妇二人离去便是。”

“吵闹那么久,太子都不愿插手的事,我倒想听听。”

梁邱起深知自家少主公虽然年幼,主意却大的很,心思也灵巧,若他坚持,除非主公与萧老王爷,别人是拦不住他的。便是他阿父,也从来都是顺着他。

只是梁邱起对今日之事多少没什么好感,所以回头看向程始夫妇,脸色越发冷漠,“我家少主公请两位上来说话。”

程始与萧元漪对视一眼,稍稍露出些喜色,不管能不能说动霍不疑,但至少能见上面也算是个突破了。便是今日说不通,那便明日再来,兴许能在半个月后的定亲宴前扭转乾坤呢?他们进不了宫,陛下、越皇后与淮安王太后都见不到,几次三番前往东宫求见,储君亦是诸多回避。实再是穷途末路之际,听闻霍不疑竟回了都城,这才厚着脸皮上门求见。

拉着妻子的手,程始急忙登上阶梯走到霍府大门口,生怕慢一步霍不疑改变主意又不见他们了。可哪知道刚准备拱手行礼,却发现门里站着的哪里有霍不疑,而是个垂髫之年的男孩儿,正用审视的目光看向他们夫妇。

“梁邱将军……这,霍将军……”

梁邱起却未接他的话,而是微微弯腰,对着门内背手而立的霍震霄道,“少主公,这是曲陵侯程始夫妇,为永安宫令程氏女与东海王定亲之事前来求见主公。”

小孩子奶呼呼的清脆童音响起,带着些天真懵懂的不解,“可是,他们家的女娘与东海王的亲事,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?”

见他这般模样,梁邱起怔愣了瞬间,但即刻便反应了过来,做出耐心解答的姿态道,“曲陵侯夫妇并不想自己的女儿嫁给东海王,所以,希望主公能帮忙劝劝东海王,甚至……是劝说陛下,来取消这桩婚事。”

“哦。”霍不疑点了下头,随后脸上还是挂着迷惑的表情,“可是,若要有人劝说,太子不是更好的人选么?方才他刚从大门出去,你们为何不拦着他求助呢?”

因为他这话是直接对着程始夫妇,是以梁邱起便没有再代替回答,而是一同看向了两人。可惜程始对这突然出现的奶娃娃仍是反应不及,被萧元漪拧了两下胳膊都没能回过神。于是这位萧氏夫人只得叹了口气,自己开了口。

“这位小公子明察,东海王他毕竟先前的身份……太子不方便插手此事,恐遭非议。”

“阿起叔叔,这位夫人的意思是不是,这件事其实很麻烦,因为东海王的身份,并不好多过问的?太子与他是亲兄弟都不好管?”

“是,便是此意。”

“那我们就更不该管啦,太子与陛下是父子,与东海王是兄弟,他都不好插手。难道换了我们就可以吗?”

“自然也不好。”梁邱起瞥了眼程始夫妇,“所以,属下才希望少主公别多问的,您还是先回府中去吧,我会请曲陵侯夫妇离开的。”

程始夫妇看着梁邱起的态度,吃不准这孩子的身份。因文帝的关系,都城内虽然大多知道霍不疑已回来,却并不知晓他还带了萧氏父子一同来,更别说关于霍震霄的事了。以程始与萧元漪这般并不接近朝政中枢的武将之家,虽当年也同旁人一般知晓霍不疑隐藏坤泽身份曝露,前往南梁和亲之事。但霍不疑凶命在外,自矜高傲,便是知道了他是坤泽,又有几个人敢想他真的会为哪位乾阳生下孩子。

但无论如何,梁邱起既然喊这个孩子少主公,那对程始夫妇而言,这个孩子与霍不疑定是关系匪浅,此刻已是他们最后的希望。

“小公子留步。”萧元漪喊住转身欲走的霍震霄,“可否请小公子将我们的请求,传达给霍将军?若他真说不见,我们便不再纠缠了。”

霍震霄重新面对门外两人,眉头轻蹙,迟疑道,“你们夫妇二人,如何这般不懂道理?以霍府这样的门第,是什么人都能直接上门,让人通传,便能求见家主的么?”

“什么?”程始一愣,想到自己从前来霍府,好像也就直接来了,哪里出问题?可他不明白,萧元漪却懂了。规矩确实有,只是从前因为结着亲,霍不疑并未与他们有这般要求。她的夫婿虽为曲陵侯,可放在这都城内,又有几家高门氏族真的看得上他们?可便是那些氏族,从前来往霍府,也不是能直接上门求见的。除了王子、公主和文氏宗亲还能仗着陛下与两位皇后的脸面这么做,其余人自然还是要讲规矩的。

“小公子见谅。”萧元漪行了个礼,面色肃然道,“情急之下,我与夫婿失了礼数,还望通融一次。”

“凭什么?”霍震霄扬起下巴,做出不讲道理的顽童模样,“要求见,自然就得按规矩来,曲陵侯夫妇回去写了拜帖,请家中管事先来投帖,按先来后到跟其他拜帖放在一处。待一一瞧过之后,若家主愿意见,会着人去府上喊你们的。”

“到那时便来不及了!定亲宴就在半月之后!”程始着急的嚷嚷起来。

霍震霄面色沉下去,配上他面团似的小脸,有些古怪的可爱,“哼,那与我何干?”

见他小小年纪却这般不近人情,又做出副瞧不起人的姿态,程始又急又气,口中没了分寸,“你这娃娃,小小年纪如何这般跋扈!”

“好哇,曲陵侯既然说我跋扈,那我便跋扈吧。两位就回去写拜帖吧,可你讲话不中听,我很不喜欢。所以,这份拜帖便是投来门下,我也会让人扔了!”

“你这小儿,好不讲道理!”

“夫君,莫要冲动。”萧元漪扯住程始袖子,对他摇了摇头,刚想再与霍震霄商量几句,却见府中慢悠悠走出一名老者,其人岳峙渊渟,目光平和。

“老远便听你说自己跋扈,震霄,发生何事啊?我家震霄向来乖巧懂事,如何会跋扈呢?”

“大父……”瞥见萧庭生后头跟上来的阿飞,立刻晓得是他去请来的。霍震霄此刻见了祖父,立刻扯住他袖摆,垂下眼角,将平日里萧平旌委屈可怜的模样学了个十足,“曲陵侯夫妇不讲规矩,不肯投拜帖,却直接跑上门来胡搅蛮缠,非要求见阿母。我劝他们回去写拜帖耐心等待,他们却不肯,还说我跋扈!”

自家孙儿的脾性萧庭生自然最是清楚,他肯定不会真的被人欺负委屈,可萧庭生也知道,这孩子并非不明是非的顽童。相反,他聪慧通透,最是沉稳细心。不过有一点却与子晟很像,若是遇到瞧不上的人,倒是真的会令人觉得他目下无尘,过于高傲。

这两人虽并不重要,但萧庭生也不愿幼小的孙儿担上莫须有的跋扈之名。

“阿起,阿飞,此事不用告知子晟。”萧庭生沉声道,“曲陵侯与夫人,便与老夫去偏厅一叙吧。”

程始夫妇对视一眼,若见不到霍不疑,对他们所求根本毫无帮助。

可方才那孩子与这老者的对话,他们也听得分明,谁能想得到,这孩子竟真是霍不疑的亲生子。

如今,也只能硬着头皮跟去了。

至少能进入霍府,也许,仍有转机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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