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起沧海 一百四十八
一百四十八 鸿烁：要阿妈抱抱
萧平旌乐呵呵的将信笺递到霍不疑眼前，“哥哥你瞧，震霄那个傻孩子说闯儿如今快三个月大了，越来越像小梨。所以啊他这次要打小就紧张些，不能跟平儿那时候一样放任，纵的平儿满脑子只有打仗。说是要把闯儿养成跟他阿母一样又软又乖的娇滴滴娃儿。”
“他想就能办到么？”霍不疑摇摇头，“确实傻的很。”
平旌放下信笺，用双手拢住霍不疑的手，“哥哥冷么？平旌给你捂捂，时间过的真快啊，过两日就是正旦了。”
“嗯，阿炎的生辰。”霍不疑不由想到，这几年其实他与平旌少在洛都，也不是次次除夕、正旦都能与孩子们共度。只是今次，来了草原能陪着阿隼难得过一次正旦，亦是十分珍贵的经历。不过，阿炎大约会不高兴吧。
想到这里，霍不疑轻声叹了口气。
“年关将至哥哥可不能叹气。”平旌轻轻摩挲着霍不疑手背，并非不知道他心中所想，“阿炎气性大，可来的快去的也快，过几日，他自己就好了。何况，有白龙在，他也沮丧不了多久。他那个性格你还不知道么？只要白龙哄两句，我们算什么呀？陪不陪他都一样的。”
“你明明最心疼他，还说的轻飘飘的。”
“我最心疼你，跟哥哥比，谁都能放后头。”
萧平旌裹在狼皮做的斗篷里，挨在身边看上去简直可可爱爱的一团，霍不疑看着他心中郁结就自然散去。
“平旌，年关将至，我猜沃德乐那个小混蛋定会借机前来，找机会再揍他一顿，叫他安分些。”
“是，我们明年开春就启程回中原了，确实在那之前，得再好好教训他几次。”
“吕仁耀那侧阏氏，也有六个月身孕了，准儿之后该更忙些了。”
“哥哥若是舍不得阿隼，我们再晚些走也可以。”
“何时走，我都舍不得放不下，难道永远不走么？当年，我对云云心存亏欠，如今对准儿，亦觉得这些年来实在能帮能护的不多。我有时仍会想，就像震霄说的，若当年我们并不只是驱逐渝燕北归，而是亲自打过去，是不是就能将准儿好好养在身边，不让他吃这些苦了？哪怕他此生注定会与吕归尘走到一起，可后来的事，大抵必然不同。因他长在草原，被吕归尘抚养长大，他才会这般重视这里。若是养在我们身边，待吕归尘故去后，他自然可以撒开青阳和草原不管，回到洛都来，回来我们身边。便是彼时他放不下吕仁耀这个养子，一并带来又如何？至于草原上如何打破头，青阳部落在谁手里，想必他都不用那么在乎了。”
“子晟，往事不可追，可将来……既然草原如今大定，我们又是不在朝中的自由身。那往后，若阿隼需要，我们就不用再考虑太多，想帮就帮，顺应本心即可，是不是？”
“什么事到了我们平旌嘴里，怎么都这般简单，又这般叫人听了就舒心？”
“因为有哥哥陪着，平旌每天都很开心，自然心中所想所念都是温暖欢欣，没有半点阴霾的。所以啊，还是哥哥的功劳，要不然，平旌怎么能这么开心呢？”
“你这嘴啊甜了一辈子。”
“甜也只甜给哥哥。”平旌笑着冲霍不疑蹭过去，“来，哥哥多尝尝，平旌的嘴到底有多甜。”
“没个正……”
冬日的草原，亦能被有情人的热情点燃。
同时，这片草原年轻的主人，却一个人在金帐中，默默裹着被褥翻来覆去的睡不着。今天又是被鸿烁拿东西砸出来的一天，而阿诗勒隼则去了鸿烁那里陪伴。自从鸿烁越分渐大，他脾气也更大了，亦更需要阿诗勒隼时常陪伴安抚。
鸿烁帐中，他偎在隼的怀中，语气有些忐忑，“大阏氏，你说，阿耀会不会生我气？我又没忍住砸他，今次有个银酒盏还砸中他额头了，好像青了一块。”
生气倒没有，委屈是挺委屈的，来鸿烁这里之前，隼先去给阿耀揉了好一会儿，给他活血化瘀，待上了药才来鸿烁这里陪伴。
将被褥往上又掖了掖，隼轻轻拍着怀里的鸿烁，温声道，“别想那么多，他半点事儿没有，还担心你砸他的时候用力太大会动了胎气呢。”
“傻乎乎的，我是动手的人，我能有什么事啊。”
“那他一个乾阳，皮糙肉厚的，被砸几下又怎么了？他能有什么事？”
“我就是怕他伤心。”
“阿耀能理解的，他知道，这并非你本意。”隼的手轻轻放在鸿烁肚皮上，“这个小家伙，看来挺讨厌乾阳呢，长大了怕不是个脾气暴躁的小坤泽。”
“亦扬当年就很乖，也不知亦枫怎么同兄长差别那么大。”
鸿烁早些时候，梦见自己离开东陆启程来青阳的那一日，那是深秋时节，南淮城里满是枫红惹眼，地上都铺满了层层叠叠的红色枫叶。醒来后他将这个梦说与隼和阿耀听，便将肚子里孩子的名字定做了亦枫。
“过几日便是新年了，到时候热闹，兴许亦枫会跟着开心些，便也不会看见他阿爸就要砸了。”隼轻轻笑起来，似是在回应他般，肚子里的孩子动了动腿脚，恰好与他的掌心碰到一处。
“嘶……”鸿烁没防备，突然被孩子蹬了一脚，有些疼。
“可是疼了？”隼紧张的轻揉着他的肚皮，略带责备道，“你这孩子，往日里怎么欺负你阿爸就算了，怎么还欺负起阿妈来？阿妈怀你那么辛苦，可不能这样，若不然啊，等你出世后，我亲手打你屁股。”
照理说这么小的孩子还在肚子里，应当是听不见更听不懂的，可鸿烁却觉得肚皮里的宝贝很轻的蹭了他一下，似乎是在撒娇呢。
“大阏氏，他好像在跟我撒娇，让我替他说好话，央你不打他呢。”
“他若乖巧不让你受累，我自然不打他，若不然啊，可逃不过去的。”
鸿烁心中暖暖的蹭了蹭隼的胸膛，“大阏氏，我出生不久母亲就过世了，几乎没有对她的印象。在您身边，却觉得就像被母亲保护照顾着似的……我知道，这话说的古怪，您别怪罪我。”
“傻孩子，我早讲过，便是与阿耀结契，他在我心里也是养子。那么，你自然也是我的孩子。你若是愿意，便是随阿耀一起唤我阿妈都行。”
百里鸿烁毕竟是东陆世家公子，虽然阿诗勒隼早就这般讲过，可他总觉得不合规矩。但如今第二个孩子没有头生子安分，孕期里让他有些劳累辛苦，鸿烁觉得自己心境也软弱起来，忍不住想要这个年长的坤泽多宠宠自己。
试探般的，轻声细气的，鸿烁终于将那两字含混的吐了出来，“阿妈……”
“唉。”隼应下，低头亲了亲鸿烁的脸颊，年轻的坤泽红着脸将他抱的更紧，在怀里乖顺的像雪白的家兔。
百里鸿烁的依恋表露无遗，隼便没有如往常般哄他睡下就离开，而是留在了他帐中，陪着他好好的睡了一晚。第二日清晨，在隼怀里醒来的鸿烁只觉得这一觉是这次孕期来，睡的最安稳最香甜的一次。
而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的阿耀，也在得到女奴通报说大阏氏和侧阏氏已经起身梳洗后，立刻赶到了。他有些小心翼翼的站在帐帘边，一脸担忧的看向百里鸿烁。
“鸿烁，你今日还好么？”
往常，鸿烁心情好些会赏他个白眼，心情不好就会直接拿东西砸过来。
“我挺好的。”
可今日却不同，百里鸿烁久违的对他露出了笑容，气色也十分不错。跟额头还青着，眼下也添了青黑的吕仁耀形成强烈反差。
“阿耀，你怎么那么憔悴？”鸿烁轻轻说道，颇有些心疼的模样。
在这次孕期后，鸿烁对自己哪有这般贴心过呢？阿耀虽然身心俱疲，此刻却突然眼睛都亮了，鸿烁的笑容和关心想给他注入了无限的活力。
“鸿烁，你关心我呢！你今日还对我笑了！是不是咱们亦枫宝贝不讨厌阿爸了呀？”
此刻刚洗漱完毕的鸿烁，正靠在隼怀里让他替自己编结发辫，隼将花朵样的水晶珠子缀在他发间，显得鸿烁气色更好了几分。
“不知道呢，要不，你再走近些试试？”鸿烁弯起眼睛，笑容有些顽皮的意味。
大不了就是被砸嘛，还能怎么样？若是靠进了也没发生什么，可不就是转机么？虽然阿耀性情好，可是想到自己被还未出世的孩子嫌弃了，还是很难过的。
试探性的往前走了几步，发现鸿烁还是效应的瞧着自己，阿耀鼓起更多勇气，这回一下子走到了两人身边。
隼发现他轻轻捏着拳头，一副等着挨打的模样，不禁有些好笑。
“我在呢，便是鸿烁真的心烦，我也不会让他打你的。”
听见隼这样说，阿耀挠了挠头，有些不好意思。但鸿烁却未露出平日烦躁的表情，他开心的抱着隼在他脸上亲了下。
“阿妈，是不是你昨日同亦枫说的话奏效了，他变得听话懂事了，知道阿耀是他阿爸，不欺负阿耀了？”
听见鸿烁喊阿妈，阿耀不禁愣了愣，他记得从前鸿烁总不肯，说不合礼法规矩，不愿如此。可如今，竟然喊了呢，而且还这般亲昵，会同阿妈撒娇呢。这样的鸿烁，实在是可爱极了。而且他今日裹在厚实的羊绒袍子里，看着就软乎乎的，头发上还被阿妈缀满了色彩各异的水晶小花。
隼摸了摸鸿烁的脸，而后将他的手交到阿耀手中，“这样呢？可觉得不乐意或者烦躁了？”
“没有呢。”鸿烁轻轻握住阿耀的手，这几个月来天天被嫌弃的阿耀感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。
“阿妈，鸿烁不打我呢！”
两个孩子怎么都傻乎乎的，亦扬见了估计都得觉得双亲傻。心中这么想，隼却不会真讲出来，对他而言，这样的阿耀与鸿烁自是十分可爱的。
“来，鸿烁交给你照顾，若今日早膳进完了他都不会赶你，以后大约也没事了。”
阿耀连连点头，在阿诗勒隼给他空出的位置坐下，将鸿烁搂在怀里。虽然确实并不觉得阿耀讨厌了，可鸿烁乍然失去了隼的怀抱还是忍不住轻轻撅起了嘴。
“可是鸿烁还是更喜欢阿妈身上的味道，奶香奶香的，也喜欢阿妈的怀抱，特别舒服！阿耀硬梆梆的！”
阿耀委屈巴巴，“鸿烁，你不喜欢我了么？”
“傻瓜，我怎么会不喜欢你？只是我现在更喜欢被阿妈抱着嘛……大概亦枫更喜欢阿妈抱着吧。”百里鸿烁眨眨眼睛，把责任推给了还未出世的小亦枫。
阿耀还是眼巴巴的看着鸿烁，对这样的解释并不满意，鸿烁回避他的视线，气氛显得有些尴尬。隼在一旁吩咐女奴们今早给鸿烁该备的膳食注意事项，故意不去介入他俩之间的小尴尬，由着他们耍花腔。
这时，刚巧被乳娘送来向双亲问安的亦扬打破了帐内微妙的尴尬。
不过亦扬向来伶俐，他先是伸着小手讨隼将他抱起来，嘟起小嘴巴亲了亲隼的脸，“大阏氏阿妈，早安。”
“乖，扬扬也早安。”
隼将孩子抱到阿耀和鸿烁面前，亦扬窝在他怀中，乖乖的给双亲问安。
“阿爸阿妈早安，弟弟早安。”
“小机灵鬼，你怎么知道是弟弟呢？”隼笑语问道。
亦扬抬起小脸，奶呼呼的回道，“扬扬就是觉得是弟弟嘛……”
听说别家的男娃娃知道母亲再有身孕，都会希望有个妹妹，亦扬倒是不太一样，隼又问，“扬扬喜欢弟弟？妹妹不好么？”
“弟弟才能跟扬扬一起到处去玩，如意哥哥和逍遥哥哥走啦，最近都没有人陪扬扬玩了……其他小孩子不跟我玩，他们说我是世子，不能跟他们一起玩的。”亦扬有些委屈，“所以，有了弟弟他就能陪我啦，等我学会骑小马和拉弓，我到时候还能教弟弟。我们可以一起习武，念书，出去抓小鸟！”
作为世子，虽也不是说不能和其他孩童玩耍，但身份的限制，也确实让旁人忌惮。即使孩子们不懂，可家中的长辈会耳提面命，时间久了，自然孩子们觉得同世子玩耍的规矩太多，便不愿带他一起了。
隼心疼的将亦扬抱紧了些，“好，等弟弟出世了，以后就陪着亦扬，想怎么玩都行。”
他看着怀里的孩子，又不由想起远在洛都的那个少年太子。中原的规矩比草原的更多，那孩子的童年比亦扬更缺失，何况，他还没有亦扬运气好，有疼爱呵护他的双亲。
“大阏氏阿妈……”亦扬睁着大大的眼睛，可爱的问，“我那天看到中原来的萧爷爷会飞，他好厉害阿，大阏氏，他能教我飞么？”
“亦扬想学么？”
“想！想的！”
“好，我之后带你去找萧爷爷，央他传你轻身功法，亦扬只要好好练习，就能和萧爷爷一样飞起来了。”
“真的吗？萧爷爷会愿意教我么？”
“萧爷爷最喜欢听话懂事的小朋友，我们亦扬是不是啊？”
“嗯，亦扬是最乖的小朋友！大阏氏阿妈你替我跟萧爷爷作证！”
“对，我们亦扬最乖啦，萧爷爷一定很喜欢你，会教你的。”
小孩子不会想的多，可鸿烁却不能不多想些，只见他恳切的看着阿诗勒隼，轻声问道，“大阏氏，会不会太麻烦长林王了？若是太过勉强……”
“鸿烁，你啊，就是万事都太仔细周全了。”隼笑起来，对他摇摇头，“不妨事的，也耽误不了长林王多少时间，而且萧阿叔他很喜欢孩子，亦扬有心求学，他定是欣喜。”
“如此就好，我是怕大阏氏为难。”
“我若为难就不会应下了。”隼抱着亦扬去桌案边，然后对阿耀发话，“傻愣着干嘛？还不扶鸿烁过来？难道要等吃的都冷了吗？”
阿耀嘿嘿傻笑两声，小心的护着鸿烁来到隼对面落座。鸿烁眼神羡慕的看着隼怀里的自家儿子，心想果然还是大阏氏的怀抱看来更舒服。
不过，他总不好跟儿子抢的。
反正亦扬用过朝食就会去念书习字了，等他走了，再让阿妈抱着自己吧。
鸿烁重新露出好看的笑容，把身边阿耀瞧的头都发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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