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薯黑麻团

风起沧海 一百四十九


一百四十九   平旌:扬扬那么可爱,定给我们小歌吧!

“萧爷爷,扬扬什么时候才能飞啊?”

萧平旌抱着穿着毛绒绒红彤彤的小团子,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,“才刚学了两天的心法,亦扬就想飞啦?可没那么快呢,得好好多练习。”

“今天是除夕啦,阿妈说过,除夕乖宝宝都能心想事成的,扬扬只是想飞,怎么那么难呀?”小孩子叹着气,两只胖嘟嘟的小手托住了粉团团的脸,越发显得可爱。

“对对对,乖孩子除夕总能心想事成,扬扬还没学会,可是想飞还不简单么?萧爷爷带你飞!”

圆圆的眼睛里立刻迸出光来,吕亦扬开心的拍起了小手,然后看向一旁的霍不疑,“霍爷爷一起飞吗?”

虽然轻身功夫不如萧平旌,但霍不疑也跟着练了几十年的琅琊阁心法,如今轻功摆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不错。不过陪着郎婿逗孩子到处乱飞什么的,还是算了,总不能因为草原认识他们的人少,又不会久留,就真的脸面也不要了吧?

但平旌喜欢哄孩子玩,他也不会说任何扫兴的话,于是霍不疑上前摸了摸孩子软嫩的小脸,笑道,“霍爷爷看着你们飞,这么精彩的飞行,总要有观众捧场才显得热闹啊。”

“对哦!”亦扬眨眨眼睛,小动物似的蹭了蹭霍不疑的掌心,他觉得大阏氏阿妈生的与霍爷爷很像,所以对这中原来的温柔长者也感到十分亲近。

于是待阿诗勒隼准备好了筵席,来请两位长辈与他共度除夕时,便瞧见萧平旌带着吕亦扬高高低低借着帐篷顶、围栏木桩、板车等等能用到的东西一会儿飞身去东,一会儿又翩然落到西边。一大一小还时不时的冲着霍不疑的方向招手,霍不疑也很捧场的对他们回应着招手。

此刻,见阿诗勒隼来了,亦扬越发高兴,拼命的晃着小手冲他招呼,“大阏氏阿妈,扬扬在飞啦!飞的好高高!萧爷爷是最厉害的天下第一的大侠!”

他之前喊萧平旌做神仙,让隼想到自己年幼时第一次见到对方使用轻身功夫的场面,不过后来亦扬被萧平旌亲自纠正了,说要喊他天下第一的大侠。见霍不疑都纵着萧平旌去逗孩子,隼自然也没多说什么,反正,在他看来,萧阿叔确实是天下第一的侠客。

“让他们再玩一会儿。”霍不疑轻轻的在隼耳边说道。

霍阿叔可真是太宠萧阿叔了,见他与亦扬玩的开心都舍不得喊他们停呢。隼点点头,示意自己明白了,跟着霍不疑一道回应着不停向他们招手的一大一小。阿耀见隼去了那么会儿也没回来,安抚了鸿烁几句之后便出来瞧瞧,结果就看见向来乖巧安静的儿子又笑又叫,在萧平旌怀里活泼极了,看见他来又晃着小手喊。

“阿爸!阿爸!你看,我飞起来啦!”

“真棒!”阿耀连忙化身给儿子捧场的工具人,大声的鼓掌欢呼,“扬扬真厉害!”

若让其他部族之人见到大君这副傻样子,大约会看轻了青阳部,蠢蠢欲动的想要挑战吧?其实当年自己还年幼时,阿爸宠的自己更厉害,却从来不会露出这种傻气的模样来。

隼摇了摇头还是开口喊萧平旌带亦扬下来了,如今冷得很,这般带着亦扬高来低去却不冻着孩子,明显要耗费萧平旌不少内力护持。

平旌带着吕亦扬落下,孩子的小脸仍因为兴奋红扑扑的,他的小肉胳膊紧紧环住萧平旌的脖子,奶呼呼的问,“萧爷爷,以后还能不能带着扬扬飞啊?”

“能啊,扬扬喜欢的话,只要萧爷爷还在北都城,天天带你飞都行。”

“萧爷爷最好啦!”亦扬吧唧一下亲在萧平旌的脸上,乖的很。

平旌瞧着怀里这小雪团子似的娃娃实在可爱,忍不住对霍不疑说,“哥哥,扬扬那么漂亮可爱,若定下给我们小歌就好了。”

怎么就定给小歌?往后乾坤分化都没个谱呢,霍不疑哭笑不得,萧平旌总是这样,当年也试图把五岁的阿隼定给震霄,看见人家漂亮乖巧的娃娃就想往家里拐。

可霍不疑又怎么会扫自家郎婿的兴?他笑着摸了摸亦扬的脑袋,对平旌道,“小歌大亦扬半岁,年纪上倒也是合适,不若你先替小歌与亦扬换个信物。若来日有缘能结亲最好,若不能,做兄弟知己也是美事。”

吕仁耀在旁听的一愣一愣的,不由困惑的问阿诗勒隼,“阿妈,霍侯和长林王这是……这是想给我们扬扬说亲么?”

隼此刻已经憋不住笑,只觉得两位阿叔实再可爱又率性,见阿耀不安的问自己,于是点点头道,“看来是这个意思,霍侯与长林王的孙儿黎歌我也是见过的,十分可爱乖巧的孩子,很讨人喜欢。他模样生的似父亲与祖父,性子却是随了他的阿母,粘人的和只小猫似的,看着就想团在手里逗他开心。”

不是,这可爱不可爱的,也不能就随随便便定亲吧,他们扬扬还小呢!不对,他还准备让扬扬当青阳世子呢,怎么就结亲呢?便是将来不一样能成,可是这……这样也……

但看着面带笑容的阿诗勒隼和那边抱着亦扬开心逗着的霍、萧两位长辈,阿耀的话就跟堵在嗓子眼儿里似的,压根蹦不出来。所有人都其乐融融的,连亦扬也开开心心的,好像这时候自己抗议,反而是自己不对般。

好在霍不疑和萧平旌虽然心里真把这当了回事,却没有立刻拍板,也看见了阿耀为难的模样。

“大君不用忧虑,此事可从长计议,先回去吧,你家侧阏氏还等着呢。”霍不疑出言,将此事暂且按下,不过说是按下,却也不一定会太久。看着仍亲亲热热的窝在平旌怀里,央他教更多功夫的亦扬,霍不疑心中自有计较。这孩子既然与平旌有缘,讨的平旌开心,那自然是变成自家孩子更好。

一行人回到金帐,这时帐内已经点起灯火,许是因为明日就是新的一年,又或许是因为今次有贵客前来,金帐内的灯火格外明亮也格外多。如白昼的光芒映照顶上成匹的金色绸缎,仿佛在金帐内升起了枚小太阳,也将那副围绕帐篷的三十丈生丝织锦照亮,上头描绘的《逊王传》分毫毕现的落在所有人眼中。将阿苏勒送往彤云大山之后,隼曾动过心思,另取生丝织锦替换这绘卷,而新的更繁复瑰丽的绘卷是由他与大合萨一起编撰的《长生王》。但后来织锦绘卷完成,隼却并未将其替换如金帐,反而挂在了自己大帐中,虽然那样舒展不开,又因为没有金色绸缎和金色涂漆的映照不够光彩夺目,可他还是放弃了。

一来,阿苏勒必然不希望由自己的一生去替换青阳世代传颂的先人故事,他从来不是那样自大的人。二来,隼更希望日日夜夜自己抬头便能看见那织锦绘卷,那是他的阿爸,他心中唯一的神祗。他供奉突厥人的天狼神,也膜拜青阳人的盘鞑天神,可隼知道,在心里,他唯一信仰的只有自己的天神,他的阿苏勒。

鸿烁的行礼被隼制止,他的月份大了,隼并不想他因为拘泥所谓的礼数多添负担。示意阿耀去陪着鸿烁后,隼跟着霍不疑和萧平旌在另一头落座,亦扬仍窝在萧平旌怀里不愿换地方,便也没有人勉强他,由着他开心就好。

桌案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烤羊,奴仆安静轻快的片下羊肉,放在众人各自的银盘中。

“唉呀,又有旱獭肉呢。”平旌笑眯眯的说到,听得出语气十分愉悦。

在来到草原之前,霍不疑与萧平旌都未吃过这种名为旱獭的小动物,来了之后才知道草原人的生活中几乎少不了这小东西。皮子可以做帽子、手筒、被褥和袍子,熬出的油可以用来做防冻止裂的香膏,肥美的肉也是一道独特的草原风味。旱獭在秋季最为肥美,那时也是霍不疑和萧平旌初至青阳,第一次尝试的时候还有些犹豫,后来霍不疑觉得尚可入口,只是对他来说有些口感过于肥腻,但萧平旌却喜欢上了这种油脂丰厚的小动物,觉得滋味格外好,放上香料腌制后,烤出来格外美味。

而入冬后旱獭肉被青阳人制成熏肉保存,吃的时候先浸泡几个时辰,再切成薄片蒸制或者炖汤,又与鲜食时风味不同,但萧平旌也很喜欢。

是以,最近他的饭桌上,时不时总能见到旱獭肉。若不是霍不疑觉得这肉太过肥腻,对身体不算太好,平旌大约能三餐都用。如今在霍不疑的监督下,他几天才能吃上一次。其实昨日里是用过了,但今晚是除夕,见到萧平旌面前又放着蒸好的熏旱獭肉,霍不疑便也没有阻止。毕竟,确实是一道很好的下酒菜,而且熏制过后倒也没有那么肥腻了,自己也颇喜欢用来佐酒。

霍不疑看着萧平旌自己吃一口就给怀里孩子喂几口,脸色露出笑容,隼在一旁重新给他斟满酒,轻声道,“阿耀有意将世子位给亦扬。”

“青阳不是讲究幼子守业?”

“话虽如此,但也从不是绝对的。”隼笑道,“亦扬聪慧懂事,最重要的是,他出生时阿摩敕观星相,见到了北方的帝星重新绽放光芒。阿苏勒去世后,那颗星星已经黯淡了许久。那时阿摩敕才告诉我,他支持阿耀从来不是因为我和阿苏勒的意愿,而是因为天相告诉了他前行的道路。”

“所以青阳大合萨的意思是,支持吕仁耀做大君,只是因为他会生下吕亦扬?”

“是。”

“玄之又玄。”霍不疑抿了口酒,说实话,他向来不信鬼神,亦不信所谓的因果循环。毕竟,昔年雍王、小越侯、彭坤、凌益等等鼠辈,哪一个是靠因果报应能击倒的?霍不疑只信自己的谋划和手中的刀剑。可他也明白,进入朔方原之界,又与外头有许多不同。青阳帕苏尔家的青铜之血本就是不属于人间的鬼神力量,那是无法用任何学说或道理去解释的。他也听闻过青阳的背面,穿过那道天拓海峡,那里有完全不同的世界。

“准儿,你亲眼见过海峡另一边的异象么?”

“我尚年幼时,见过一名绝色少女来北都城,她是阿爸的旧识。我初初只觉得她美如天人,直到她离开的那天,才发现,她或许真的是天人。那天,我见到她站在金帐外抖动肩胛,背后生出两只巨大的金色翅膀,她回头对抱着我的阿爸笑了笑,她说,阿苏勒,再见。然后她就振翅高飞,很快变成一个金色的光点,远的我看不见了。此后,我再也没见过她。长大后我才知道,她来自羽族,而与阿苏勒有旧,当是羽族现任姬武神羽然公主。”隼说着又看向偎在阿耀身侧的百里鸿烁,“而阿耀的侧阏氏鸿烁,虽然他低调的极少表露,但我见过,他操纵水流化作可爱的小猫、小兔去逗亦扬开心,我也见过他凝水成冰,将亦扬摘给他的金莲花用冰晶包覆制成了永生花,至今,还被他收藏在青玉制成的匣子里。”

“那么,大合萨的话,就叫人不得不信了。”

“霍阿叔在很认真考虑萧阿叔的提议呢。”

“平旌希望的,我总想替他实现,他这般喜欢亦扬,我就想让他如愿以偿。”

“也不急的,缘分的事就如天相般玄妙,谁又能说得清楚呢?”

“准儿说的是。”霍不疑点点头,“只是听了你说的话,又想到曾经在琅琊阁中见过的残缺古籍,突然就很想去另一头瞧瞧。”

“天拓海峡难以跨越,若是阿爸还在世,尚有可能。如今……不过便是有办法,我也不希望你们轻易前往。阿爸说过,海峡那一头局势诡谲,九州大陆凶险异常,非有神异之能,难以安生立命。”

“我随口讲讲,准儿不要紧张。”

这时,穆金瞧瞧将一个孩子带进了金帐,并未惊动在照顾着鸿烁的阿耀,穆金直接将那孩子送到了隼的跟前。

“隼,人带来了。”

“好,那你回去吧,弥弥和孩子们等着你呢。”

穆金离开后,隼才看向那个忐忑不安的孩子,他虽安静,但明显也在恐惧。这样的冷的天,他身上的羊皮袄却是残破的,已经打上过层层的补丁。甚至,他脚上的鞋子亦是双单鞋,脚趾头都露在外头,明显已经冻伤,他的手也冻的红肿,冻疮甚至已经有些溃烂的迹象。进了金帐暖和,大约是觉得有些痒,他想要挠却又不敢。他知道,金帐里有大君大阏氏  ,还有许多随时能要他命的贵人们。
“不要挠,会破的,到时候更难好了。”隼轻轻说道,将那孩子扯到自己身边,“坐下。”

他远远见过说话的贵人,是大阏氏  ,他永远漂亮又威严,慈爱又温柔。上次被带来北都城时,也是过年的时候,大阏氏还给他们奴隶营的人都发了羊肉和羊汤,自己和阿妈也领到了。阿妈告诉自己,要感恩。所以,即便很害怕,他还是听话的坐下了。可因为自己身上脏,他又不禁忐忑的往离对方远的方向挪了挪。

“不用躲。”隼拿帕子沾了些酒,去给孩子擦手和脚,虽然会有些疼,但只有这样才能防止已经开始溃烂的伤口更加糟糕,“有些疼,你忍一忍。”

“我,我脏,大阏氏不……不可以……”

“听话。”隼并不顾孩子的抵抗,一个才十岁大的孩子,平时又吃不饱,哪里会是他的对手。女奴们安静的在一旁,一块块的换着干净的帕子。这时阿耀和鸿烁自然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,但他们只看了眼,便假作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
霍不疑和萧平旌离得近,自然也瞧见了,见隼动作轻柔的给孩子擦洗并上药,霍不疑问道,“这就是庄树?”

“是。”隼点头道,“他阿妈得了寒症,我不方便带出来,已经让人去送药了。”

庄树听见这句话,抬起头,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蓄着泪水,然后重重的给阿诗勒隼磕了头。

隼未拦住他,却在他试图磕第二次的时候拉住了,“行了,谢过就好了。”

“阿妈说,要知道感恩。”

“那你已经知道了,便不用虚礼,我收到了。”

这孩子生的很像父亲,但擦干净了小脸却发现他生的颇为白净,所以,倒看上去更有几分阿苏勒的模样,让隼的心肠更软了几分。

“你已经十岁了,身为帕苏尔家的血脉早该习文学武,你父亲疏忽了,我会让人告知他,你从今天开始便留在我这里学习。奴隶营酒不回去了,等你阿妈情况好些,能挪动地方了,我也会让她离开奴隶营。到时候,让她来我帐下做事,我会给她安排一间帐篷,你不学习的时候,便能回去看她。”

“不是父亲,我,不可以称主人做父亲,是主人。”

下意识说着,庄树一时分不清自己在梦里还是醒着,巨大的幸福让他晕头转向,他狠狠抬手咬了自己一口,疼痛让他知道这是现实,一时激动的流泪满面。

“手上还敷着药膏呢,这孩子……”

隼抹掉庄树脸上的眼泪,不禁有些难过。

可真是个混蛋啊,沃德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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